第一章｜她又活了，但這一次她不信誰
高三春季校慶日，天氣出奇地好。
陽光鋪在校園的磚紅跑道上，學生們穿著輕便運動服，在攤位與表演台之間來回奔走，喧鬧聲此起彼落。熟悉又陌生的一切，在蘇喬然眼裡，像覆上霧面玻璃的記憶。
她坐在司令台後的陰影中，手裡攥著一瓶還未拆封的礦泉水，指節蒼白。
因為她知道——就在這一天的傍晚，她的人生，將會徹底崩塌。
那場匿名的爆料風波，在校園論壇引爆。有人聲稱她靠不正當關係進入自主招生推薦名單，又造謠她與輔導老師有不清不楚的往來。輿論雪崩，甚至連不相干的同學都在留言區裡說她「裝清高」、「心機婊」、「表裡不一」、「考前懷孕」。
而那時的她，完全渾然不知，無中生有的謠言遽然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。
更諷刺的是——她以為自己敬重、暗戀了兩年的學長季淮，就是幕後操作的一環。
在她崩潰後，輔導老師被調查、她自己被勒令退學，那個叫林柏青的富二代更在群組裡發語音說：「不過是想看她哭著求季淮一聲『救我』，結果她那麼硬脾氣，倒真有點意思。」
而沈韶音，她原以為是與季淮一路的「白月光」，事後才知道——那位總是低調、冷靜的學霸女孩，一直試圖替她澄清，卻從未成功，而蘇喬然以為那是女孩以退為進的骯髒手段，她與季淮根本就是同流合汙。
後來的事記不清了。只記得那夜她在醫院病房醒來，手機亮著未讀訊息，是沈韶音發來的最後一條：
【我會想辦法找出證據的，妳要加油！】
她吞了顆鎮靜藥，關上螢幕，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是：「如果可以重來一次，我不會再信任任何人。」
現在，她真的重來了。
—
「喬然！」一個清亮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沉思。
她回頭，迎面走來的，是沈韶音。
這個名字，曾讓她在上一世幾乎咬牙切齒。如今，看著那雙有些單薄的肩與淡然的眼神，蘇喬然卻莫名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。
沈韶音停在她面前，伸手遞來一瓶果汁：「你看起來有點臉白，喝點糖補補？」
喬然接過，指尖觸到瓶身時微微一頓。
沈韶音又笑了笑：「等等還有聯合班級跳繩比賽，等我上完去找你。」
「……好。」
這聲「好」，比任何戲劇衝突都沉重。
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如何拒人於千里之外，誤會沈韶音的靠近是刺，卻沒發現對方在網路匿名發帖、截圖證據、甚至找老師幫她澄清。只不過，沈韶音所做究竟是愧疚補償，還是真心相待，這一世，我蘇喬然一定會看清身邊人的，她不會輕信。但她也不再埋怨。
她要親自去看，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倒塌的，又如何可以再搭建起來。
—
當天下午，蘇喬然悄悄在洗手間樓梯間聽到幾名男生交頭接耳。
「今晚準備好了沒？記得那個匿名信上傳前改一下IP。」
「放心啦，我都打包好了，看她明天怎麼哭。」
聲音熟悉刺耳，是季淮跟他的好哥們林柏青。
蘇喬然站在牆後，眼神冷下來，嘴角泛起一抹嘲諷。
她低聲呢喃：「這一次，換我讓你們看看，什麼叫乾淨俐落的反擊。」
—
夜幕低垂，校慶燈光秀開始，操場上人群歡騰。
蘇喬然回到位置，看著手機裡的照片、影片，身邊的果汁瓶透著微微涼意。
遠處，季淮正在講台上為學生代表致詞，燈光打在他臉上，輪廓俊朗，語氣沉穩如昔。
但蘇喬然看著他的眼神，不再怦然，也不再期待，當初充滿愛意的眼眸，如今只剩下恨意。
她只是輕輕合上手機螢幕，平靜地想：這一次，我不會再被打倒。
錄音檔上傳到校內論壇的當晚，論壇開始流傳一段影片——
【林柏青：今晚讓蘇喬然社死，你們等著看熱鬧】
IP來源：高三（2）班宿舍區
與之同時發出的還有一封檢舉蘇喬然的匿名信，指稱校內蘇姓女同學與老師發生不正當性關係，拿到校內推薦名額去參賽，學校為求公正，應當取消該名同學的參賽資格。
蘇喬然輕笑，目光鎖定螢幕，手指穩穩敲下一句話：
【輪到我讓你們出局。】
第二章｜不是對手，是盟友
隔天早上，學校還沒完全醒透，校內論壇已經炸開了。
匿名區一連串截圖刷屏，一張張對話紀錄清楚標示著：
【林柏青】：「今晚讓蘇喬然社死，你們等著看熱鬧。」
【林柏青】：「等她發現自己那份推薦被取消，就知道什麼叫現實。」
最關鍵的是——截圖下方有明確的登入時間與IP位址，來源顯示為：高三（2）班宿舍區，影片內沒有出現季淮的身影，所以大家矛頭都指向林柏青。
只有蘇喬然知道，這一切根本是季淮起得頭。
學生們一邊驚呼一邊轉發，熱度瞬間衝上第一。
即使有帳號急著刪帖，也阻止不了這場公然翻盤。
「哇，現在是怎樣？」
「那邊說得才是真的阿？」
—
蘇喬然坐在教室最後一排，翻著數學題本，一杯熱豆漿放在桌邊。她沒多說一句話，只不動聲色地看著各種轉頭竊語與驚詫表情。
幾個平時不搭話的同學第一次朝她點頭，甚至有男生試圖湊上前道歉：「喬然，那個……我昨天轉發了那個帖，對不起啊，我不知道是假的。」
她淡淡一笑：「沒關係，你只是不知道。」
這語氣沒責備，也沒有原諒，只是平靜如水。
回想起上一世，蘇喬然根本沒把這無聊的匿名信放在眼裡，只找老師說明情況，希望調查，走近老師辦公室的身影，反而讓謠言越傳越烈，甚至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
數學課間，沈韶音走進教室。她目光掃過貼在牆上的公告欄——教務處發文表示將調查該事件，並暫停相關學生參與校外比賽資格。
沈韶音的步伐只停了一瞬，便邁步走到蘇喬然身邊坐下。
她從抽屜拿出一張小便簽，寫了一行字遞過去：
【影片是你放的？】
蘇喬然接過，看了一眼，沒有否認。
她拿筆在下方寫上回應：【這一次，不想再做啞巴。】
沈韶音盯著這行字，眼裡的光變得柔和。
她又寫：【我手裡還有另外一段影片，我們聯手考進夢想中的大學吧。】
蘇喬然回她一個「當然」的眼神。
—
當天下午，兩人在自習室第一次並肩而坐，一人刷題、一人圈關鍵字，安靜得只聽見筆尖落紙的聲音。
沈韶音語氣一貫冷靜：「你以前的幾次模考，數學分數浮動太大，是因為觀念問題還是緊張？」
蘇喬然想了想：「觀念。以前那個補習老師教太快了，完全沒吸收。」
沈韶音點頭：「那我幫你從高一下的基礎開始補，但你得教我作文開頭怎麼寫得不油膩。」
蘇喬然勾唇一笑：「成交。」
這樣的對話，像兩個久違找到頻率的人。
上一世她錯過了這段友情，這一次，她不會再錯。
—
但風波遠未結束。
晚上，林柏青發表聲明：「我帳號被盜，那些截圖是P的！」
一時間，又有零星帳號為他說話，試圖洗白，甚至暗指是蘇喬然自導自演。
沈韶音主動發了一篇有條有理的長文，用細節比對貼文發出時間與學校WIFI記錄，還截圖教務處的網頁訪問歷史，佐證「截圖為真」，並反問：「如果是P的，為何第一時間刪帖？」
文章標題是：《正義不需要喧嘩，但需要證據》
評論區炸了：
【這姑娘邏輯太強了吧！】
【居然是沈韶音！她不是超級低調的學霸嗎？】
【姐妹這個反擊乾淨俐落，學到了】
【這倆人現在一起出場也太A了吧……】
蘇喬然轉發後配文：【謝謝妳。】
而這一次，她終於明白沈韶音的安靜裡藏著什麼樣的溫柔——
不是沉默，是等待一個可以聽懂的人。
—
在那場澄清風波之後，新的謠言並沒有如預期般平息，反倒愈演愈烈。
一個匿名帳號在凌晨時分發文，指控沈韶音與蘇喬然「狼狽為奸」、「為了刷學校好感度聯手演戲」，甚至貼出幾張模糊的照片，試圖證明兩人與多位異性出入酒店，私下抽煙打架的樣貌。
第二天清晨，學校論壇再度炸鍋。
評論區一半罵聲，一半質疑。
【怎麼可能剛好就有證據？是不是早就設好的？】
【沈韶音不是學霸嗎？這種事也能做得出來？】
【哇，姐妹情深到一起造假了喔～】
面對這些莫須有的指責，沈韶音第一時間刪掉了自己的帳號，關閉評論，也不再出現在論壇。
那天晚上，蘇喬然特地帶著小蛋糕走到她家門口。
沈韶音穿著寬大的T恤，站在樓下門廊裡，眼神有些疲憊，卻依舊清明。
「……對不起，是因為我，你才會被牽連。」
「如果是別人發文，我可能會猶豫；但那是你。」
沈韶音接過小蛋糕，輕聲說：「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，沒什麼可後悔的。」
蘇喬然垂眸，眼角帶笑：「那接下來，也請妳繼續不要後悔。」
「我們一起扛，不為證明給誰看，也不為洗白自己，只是因為——」
「真相總會在風沙落定後留下痕跡。」
兩人並肩坐在門廊前的階梯上，望著街燈與遠方星光，肩膀緊緊貼在一起。
那一刻，她們知道，世界可能不會總是站在正義這邊，但她們會。
—
幾天後，學校正式發佈處分通告，林柏青因違反校規、惡意抹黑他人，記大過一次並取消自主招生資格。
謠言隨著校方處分，逐漸平息下來。
季淮站在走廊另一端，遠遠望著蘇喬然與沈韶音一同走出教學樓。
風將她們的短髮與襯衫角拂起，陽光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他忽然覺得，那個他以為會一直仰望他、依賴他的小姑娘，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。
而他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裡會泛起一絲說不清的情緒。
「沈韶音，為什麼不找我幫忙？」
第三章｜英雄救美，只是騙局一場
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。
操場邊梧桐初芽，春風吹過校園長廊，拂動著學生們肩上的書袋與未說出口的悔意。
蘇喬然手裡握著一封白底紅字的申請表，是全校競爭最激烈的全市優秀生保送名單申請。她眼神沉靜地掃過條款，冷靜地填下資料。
她知道，這一次，她的名字終於能站在這張表上，而不是被匿名帳號活埋在流言裡。
就在她準備離開教務處時，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：
「喬然學妹，你好。」
她回頭，是季淮。
一襲淺灰制服襯著修長身形，眼尾微挑，嘴角帶著一貫的笑意——曾經的她為之心動，如今的她卻無動於衷。
「有事嗎？」她聲音冷靜，不遠不近。
季淮沉默兩秒，才說：「你可以放棄跟韶音競爭比賽的名額嗎？」
—
兩人站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後巷，斜陽透過圖書館窗格灑下橘光，落在灰白牆面上，像褪色的畫。
「喬然，那時……我不是想害你。」
「哦？」
「我只是……想讓韶音保送的名額更加穩固而已，你的成績已經相當優秀了，不是嗎？」
蘇喬然聽著，目光逐漸冷下來。
「所以，你設局、造謠、讓我承受全校輿論暴力，是為了演一齣英雄救美的戲？」
季淮語氣顫了一下：「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那麼大……」
她打斷他：「你以為我會哭著來求你？」
她笑了，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：「學長，我曾經喜歡過你，但你不能踐踏我喜歡你的情意，你的設計的英雄救美，我不認同。」
季淮怔住。
「你錯估了我，也錯估了愛。」
蘇喬然話音落下，轉身離去，留下季淮站在原地，臉色蒼白。
風起時，身邊的落葉如碎聲般擦過耳畔。
—
幾天後，校園論壇悄悄出現一篇長文，發自匿名帳號。
內文記錄了「某校草男生與朋友共同設局，只為博得喜歡女生注意」的細節，有語音、有時間點、有聊天紀錄交叉對比。
雖未指名道姓，卻讓全校學生瞬間對號入座。
評論區爆了：
【渣男手段刷新下限】
【這種人還有臉去參加學生會選舉？】
【蘇喬然也太慘了吧……那時我還罵過她】
【是季淮嗎？季淮這是什麼病嬌劇本？？】
—
校刊社學生小組也開始調查往年匿名舉報的真實性，校內輿論慢慢逆轉。
沈韶音看到貼文時，淡淡開口：「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。」
蘇喬然點頭：「證據收集得差不多了，剩下的就交給時間。你會覺得我太狠心嗎？再怎麼說季淮也是為了妳......」
「不會，他們自以為式的英雄舉動，在我看來實在太過分，她們完全沒有想過做這些事後果。」
「我也是，我不會浪費時間在垃圾身上，也不會原諒。」
沈韶音看著她，難得露出淺淺的笑容。
「很好，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。」
週末的清晨，蘇喬然與沈韶音一起到圖書館早自習。
兩人靠窗並排坐下，窗外陽光暖融融地照進來，映在兩人打開的筆記本與筆尖間。
她望著沈韶音細緻認真的側臉，忽然覺得命運這次給了她一份極其珍貴的禮物。
不是重新開始，而是重新遇見了對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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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放學時，季淮坐在後排角落，一人看著窗外的落日，眼神空洞。
林柏青火急火燎衝進來：「你還坐得住啊？你知不知道校方已經查到我們上次的聊天紀錄了？」
「……她把我當成什麼了？」季淮喃喃。
林柏青一臉懵：「她？你還管她？你不是說她只是……」
季淮忽然低頭苦笑。
「我本來只是想讓韶音看我一眼，沒想到，她現在只會看我怎麼倒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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