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說誰是金絲雀? Ch.1-3

 


第一章:炭烤肋眼佐紅酒醬

身為一名廚師,我始終相信,真正高明的料理,是讓人願意閉嘴的藝術。

所以當我站在那場宴會的後廚,專心為一道「炭烤肋眼佐紅酒醬」做最後的淋醬時,完全沒察覺身後投來的目光。

是主廚提醒我:「小心點,這是今天的壓軸菜。」

我不置可否地笑笑。這群西裝筆挺、喝著年份紅酒的有錢人,懂什麼叫焦糖化與收汁比例?他們只會說:「這肉太老」、「這汁不夠甜」,然後挑剔到最後一口都沒吃完。

直到那一刻,一位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進後廚,眉眼冷峻,氣場像極了午夜後才會降溫的高地風。他沒說話,只看著那盤我剛擺好、色澤完美的肋眼牛排。

我記得他的眼神。

不像是在挑剔,而像是在審視——是否真的有人,能讓他的胃感到滿足。

後來我才知道,他叫沈清淵,是沈氏集團的掌權人,也是那場宴會的座上賓。某個傳聞說,他的廚師前陣子退休,從那之後,他的胃就再沒好過,胃藥像枕邊人,三餐不離。

而我,居然讓他把一整份牛排吃光。

連盤底的醬汁都用麵包擦得乾乾淨淨。

宴會結束前,他沒留下名字,只留了一句:「這位廚師的聯絡方式,我要。」

但我沒等他要到。

因為那天晚上,我剛好接了另一份工作。

說是兼職,實則是替某些飯店老闆私下準備宵夜——特殊服務,不陪夜,但要聽話,要漂亮,要乖巧懂事。

我不是那樣的女孩,但我急著還債,也習慣了隱在深夜裡的自己。

就像早上廚房的我與夜裡的我,是兩張面具下的不同表情。

我原以為那晚只會像往常一樣,煮個宵夜,倒杯酒,陪笑三聲,再無事人般離開。

卻沒想到,推開飯店套房門時,等我的——是他。

沈清淵,正坐在沙發上,額間微汗,氣息紊亂。

我愣住。

不是因為他俊朗非凡、眼神銳利——雖然那確實讓人呼吸一窒,而是因為,他的氣息不對勁,眼底透著隱忍的暗火,指節緊握,像是正強撐著不被某種力量吞噬。

我反射性地想退出去。

但他開口了,聲音沙啞低啞,像拉扯過度的琴弦:「水……或,冷靜一點的東西。」

我迅速走進浴室接了冰水,又回頭確認他沒中風或食物過敏。可惜我忘了問,飯店樓下今晚提供的紅酒,是不是被人動過了手腳。

直到他猛地站起身,扯開領帶,目光落在我臉上,燙得像烈火。

我明白了——不是生病,是藥性。

我也明白了——這局不是給我設的,但我,被推了進來。

身為一個深知自己處境的打工族,更何況……他實在太合我的眼了。就像一道完美熟成的肋眼牛排,溫潤、深沉,切開後還能流出金黃油花。

我沒推開他。

他也沒問我是誰。

一夜縱情,窗外的天微微泛白,床頭的鬧鐘靜靜地提醒著我——時間到了,準備好一頓早餐,就可以完美離場。

——

第二章:蘿蔔排骨湯

隔日清晨,我打著哈欠走進廚房,才剛打開冰箱,背後就傳來低沉的嗓音。

「……昨晚的事,我會負責。」

我轉過身,正對上沈清淵那張睡眼惺忪、卻仍英俊得讓人討厭的臉。

他穿著白襯衫,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扣,鎖骨若隱若現,語氣一本正經得讓人忍不住想笑。

「你負什麼責?」我眨眨眼,「食材錢還是清潔費?」

他微怔了一下,眉心皺得可以夾死蒼蠅:「昨晚……妳喝醉了,我不應該——」

「停。」我舉起鍋鏟,「你沒強迫我,我自願的。況且,我喝醉歸喝醉,記得很清楚,是我先撲倒你的。」

他臉微紅:「……這不影響我負責。」

我挑眉:「那你想怎麼負責?包養我?」

他沉默兩秒,居然點了點頭:「如果妳願意,我可以給妳自由空間。妳繼續做妳的料理,白天廚師,晚上……我們彼此陪伴。價錢好談。」

我愣了愣,心裡某根弦「啪」一聲斷了。

說實話,我並不排斥這種合作關係。貧窮帶來的壓力從不講道理,我學會用自己的方式跟世界談判,只要對得起自己,又何必端著。

於是我笑了。

「好啊,沈總。白天廚房我當家,晚上你隨意。」

他看著我,眼神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愕然,隨即點頭:「合作愉快。」

於是這段奇妙的關係就此展開。

我成了他的私廚,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備料,七點準時送早餐到他桌上。中午是便當盒的精緻版,晚餐則根據他心情決定路線,從川味水煮到法式燉牛。

而夜晚,我換上絲質睡衣,坐在他身邊陪他看電影,聽他抱怨公司、聊他過去的留學歲月,偶爾滾進床裡,隔天早上再裝作沒事人一樣煮蘿蔔排骨湯。

我們就這樣,平靜又曖昧地過了一段時間。

他不問我從哪來,我不問他打算到哪去。

我想他是把我當成「專業廚師+夜間陪聊」的組合包,他也沒明說別的。

直到那天,他在回家路上突然買了兩只紅酒杯。

「今晚開瓶慶祝一下。」他邊拆包裝邊笑,「妳搬來滿一個月了。」

我一愣:「員工的入職餐聚嗎?」

他挑眉:「是我們在一起的紀念日?我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?」

我手裡的鵝肝差點掉進鍋裡:「我以為你是把我當包養對象。」

他臉色一沉,像剛煮好的味噌湯被潑進冷水:「我有說過我在玩包養?」

「你說價錢好談。」

「……我那是負責任的表達方式,我的錢你隨意。」他咬牙。

我們僵持幾秒,忽然都笑了。

「好吧,算我誤會你。」我舉起紅酒杯,「那就為我們……朦朧的關係,乾一杯。」

他沒笑,卻看著我,語氣低得像晚風:「星然,我想要的不止這樣。」

我收起笑意,內心總是有地方鼓動著,卻又被我壓了下來。

這句話,我聽得懂。但是,有可能嗎?懸殊的身份、誤會的開頭、稀裡糊塗的交往……

只是我還沒來得及回應,他媽媽就先帶來了新的消息。

某天深夜,他在書房打電話,聲音不小不小:

「我是真的喜歡她,這次不是你們安排的那種。」

我沒偷聽,是他講得太大聲了。

沒想到第二天早上,他媽媽打來,語氣親切得像廣播主持人:「你說的那位女孩,我尊重。但她回來了,清淵,那時候你說最喜歡她的,我記得很清楚。」

她?莫非是傳說中每位霸總都標配白月光?

我走回廚房,一邊想著,手一滑湯匙掉在地上。

沈清淵回來時,臉色不太對勁。

他說,他媽媽把他學生時期的初戀從巴黎請回來,住在對門,準備安排一場「不強迫,但非常建議」的聯姻。

我一邊切菜一邊笑:「那你要不要提前排菜單?我這邊可以附贈婚禮自助餐設計服務。」

他看著我,眼神複雜:「星然,我對你是認真的。」

我沒接話,只是加了一匙鹽進魚湯裡,味道剛剛好,鹹得不偏不倚。

——

第三章:她離開的那天沒說再見

她叫夏芮,是沈清淵學生時期的白月光。

我第一次見她,是在娛樂版的頭條新聞上——《沈氏集團少東與神秘女子甜蜜出遊,白月光回國引發戀情回春?》

那張照片裡,她穿著一身米色風衣,側臉溫婉如畫,笑得一派自然;而沈清淵,站在她身旁,正替她撥開一縷風吹亂的頭髮。

記者的鏡頭很有靈性,剛好捕捉到那個「像戀人但不證實」的瞬間。

我盯著畫面看了很久,直到鍋裡的雞湯溢出,才驚覺我失了神。

我沒問他,因為我知道答案。

他是沈家少爺,而我是半路闖進來的過客,我們之間沒有承諾,只有那份說不清的默契和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。

幾天後,沈清淵仍照常回家、吃飯、晚安擁抱、無言睡去。只是,他不再說他白天的事,而我,也不再問。

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,是沈清淵的朋友——季珩。

他是個溫柔得過分的人,就連說出殘忍事實的時候,語氣也是溫吞的。

那天我去市場採買,剛走出巷口,就看到季珩站在自家車旁。

「星然,有空嗎?我想請妳喝杯咖啡。」

我們坐在轉角小店裡,他點了杯美式,我則要了熱拿鐵。

「沈清淵……這段時間可能會比較忙。」

我低頭攪著奶泡,沒有抬頭。

他嘆了口氣:「夏芮回來,是伯母安排的聯姻對象,妳知道的吧?」

「嗯,看新聞看得挺清楚。」

「清淵有時候嘴硬,心軟……有些事,不是他不說,而是不知道怎麼說。」

我點點頭,沒說什麼。

他頓了頓,忽然話鋒一轉:「如果妳哪天不想繼續這份工作,我家剛好缺個廚師。妳手藝很好,我媽一定喜歡。」

我忍不住笑出聲:「季先生,你這是變相挖角?」

他也笑了:「算是善意的後路建議。妳值得更安穩的生活。」

我感謝他的體貼,但我沒答應。

不是因為矜持,而是我清楚,那些用真心熬出來的菜,沒辦法端給第二個人。

那晚,我睡得很沉,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,夢裡沒有沈清淵,只有一張張料理的食譜在我手上翻飛。

隔天清晨,我起了個大早,沒像往常一樣做早餐,而是花了一整個上午,將他最喜歡的幾道菜——清炒娃娃菜、紅酒燉牛肉、海膽蒸蛋、砂鍋雞湯……通通手寫成菜譜,寫得鉅細靡遺,連他討厭哪種芹菜葉我都備註在旁邊。

「劉媽,這些你收著,以後照著做就好。」我把菜譜交給保母,語氣輕快得像要去買鹽。

她怔了一下:「你……要走?」

我笑了笑,沒回答,轉身回房收拾行李。

其實沒什麼好收的,我原本就只打算住一陣子,大多用品還是這個家的。

我只是把那件絲質睡衣疊起來,放進袋子裡,還有我的刀具——那是我一路從夜市攤車用到現在的戰友。

收好一切,我站在門口,回頭望了一眼熟悉的廚房。

那裡留著我太多情緒,歡笑、尷尬、沉默、曖昧,甚至還有一場他說要「負責任」的草率約定。

我沒留字條,也沒打電話,沈清淵不欠我什麼,我也沒想過他會追來。

我不想讓這段關係,變成誰捨不得誰。

幾個月的溫柔,夠我回憶一輩子,這筆帳,我不虧。

下午兩點,陽光正好,我提著行李箱走出沈宅,步伐比任何時候都輕快。

而身後的廚房,還飄著牛肉與洋蔥的香氣,像是我從來沒來過。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