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｜雪中第三者
這一年的冬天特別長。
台北的氣溫持續探底，冷氣團一波波襲來，山區早已銀裝素裹，連市區的行道樹上都結了一層白霜。對雪澄來說，這樣的氣候是熟悉的，卻也逐漸變得陌生。
她與言川之間，自那晚風雪中的冷言後，關係開始下滑。她感受到那股名為「距離」的東西，不再是單純的誤會，而像一層不斷凝結的霜。
語芙依舊頻繁出現在拍攝場，總是以自然的姿態佔據她原本的位置，無論是影像確認、企劃會議，甚至在午餐時幫言川帶咖啡、點他最愛的胡椒餅。
「川哥哥不吃太辣，你記得吼？」語芙在便當前笑說。
雪澄站在場景邊緣，輕聲說：「我記得。」
言川沒有說話，只是看了雪澄一眼，又轉頭去接語芙遞來的熱飲。
——
她開始思考自己是否該離開這個團隊。
不只是因為愛情的受挫，更是因為她再也無法看清「合作」與「信任」的界線在哪裡。
那天她獨自到白嶽山南側勘景，霧氣濃得像喝不完的清茶，隱隱約約的山道與積雪讓她想起多年前的試煉。她蹲下身，撿起一片雪中未融的梧桐葉，放進口袋。
「雪澄姐，原來妳在這。」
是蘇霖。
「怎麼跟過來了？」她語氣不善。
「聽說妳沒回工作室，我怕妳出事。」
「你怕語芙交不了差吧。」她冷笑。
蘇霖一怔，竟沒否認，只是說：「雪澄姐，我一開始只是覺得妳冷、妳孤僻，但後來我發現，那是因為妳的真實跟這群人太不一樣了。」
「現在後悔了？」
他沒有回答。
她背對著山林，一句話都沒再說。
蘇霖站了好一會，才默默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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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
當夜，語芙走進剪輯室，手中拿著幾張照片與一封信。
「這些，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，但……你自己看吧。」
言川拆開信封，那是之前他見過的照片，雪澄與蘇霖站在後巷，燈光昏黃，角度曖昧。
「她從來沒解釋過，不是嗎？」語芙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落地，無聲卻沉。
言川低頭，不發一語。
——
雪澄照常出現在隔日拍攝現場，但她感覺到所有人的眼光都改變了。助理們不再主動與她說話，連場務也少了笑容。
她本想與言川說明，卻在看見他身旁站著語芙的那一刻收回了話語。
直到傍晚收工時，言川走近她，神情複雜：「我們的合作……或許可以先暫停一陣子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她明知故問。
「最近妳的情緒太多，這對整個團隊不公平。」他語氣很平靜，但她聽得出來，那不是指責，而是逃避。
雪澄沉默半晌，終於說：「我走，不是因為你說的理由。是因為你已經不再相信我。」
她轉身離開攝影棚，腳步無聲。
——
幾天後，攝影團隊發布公告：由林語芙接替雪澄的位置，擔任《山中雪靈》專案共同導演。
公告發布的當下，雪澄坐在白嶽山半山腰的一間小旅館中，窗外雪花飛舞，熱水壺在冒泡。
她拿出相機，拍下一張窗台上落雪的剪影，並附上一句話：「若不得所愛，我將隱於天地。」
她將照片洗出來，貼在旅館的留言牆上。
這一次，她不再等誰回頭。
——
月光映照白嶽山頂，風雪中，一道白衣身影緩緩步入林間。
她的背影被雪照亮，像極了當年試煉時那道孤寂的光。
但不同的是，這一次，她不再是為了成為「雪女」。
她，只是想離開這段不被相信的愛情，將一切重新歸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