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｜初雪之誓：白嶽山的邂逅
白嶽山，位於台灣中央山脈的東北隅，海拔三千兩百餘公尺，終年積雪不化，被當地人稱為「萬雪谷」。
每當冬季來臨，整座山嶺便宛如被白瓷覆蓋，無論風起霜落，皆白茫茫一片。老人說，山中有靈，雪中有誓，百年之約，妖界試煉者將於此地覺醒，若能守住初心，不染凡心，便可蛻變為真正的雪女。
這日，霧氣沉沉，風雪未歇。萬雪谷深處的冰湖畔，一名少女正靜坐其上。她身披白狐毛斗篷，長髮如墨，肌膚如玉。那人如雪塑一般，彷彿本就是這片霜寒中的一部分。
她名為雪澄，此刻正進行著「雪骨覺醒」的最後試煉。
九九八十一日的禁語、禁動、禁心動。
唯有將心神與自然相融，感應天地雪靈之氣，方能成功。這是她踏入成年妖齡後最關鍵的一步。成功，便能成為白嶽雪女，受天地敬重；失敗，則必須離開雪域，返回妖界，重新修行百年。
她已靜坐七日七夜，感知日漸敏銳，四周一草一葉皆能分毫不差地感應——包括此刻，那一聲極輕的「咔啦」。
雪澄睜眼。
遠方的積雪中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費力地撥開雪層。那是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，穿著厚重羽絨衣，背著一台老舊底片相機，鼻尖凍得發紅，卻仍執著地踩著鬆雪往前。
「小妹妹？妳怎麼會在這裡？」他睜大雙眼，看見她的瞬間就像撞見雪中仙子，卻立刻脫下自己的圍巾，遞了過來。
「這裡太冷了，快披上，不然會凍壞的！」
雪澄蹙眉，本能地想推開，妖族體溫低，對寒冷無感，她不需要這樣的溫暖。
「我……我帶妳下山吧。」他結巴地說著，語氣裡卻滿是篤定與擔心。
雪澄沒有動，卻也沒有抗拒。那孩子眼中沒有慌張，沒有貪婪，只有單純的擔憂與誠意。
那是她從未在妖族或修行中見過的東西。
男孩彎腰背起她，一步步踩在積雪間，雖然腳步踉蹌，但穩重堅定。風雪落在兩人的背影上，彷彿連天也靜默。
「我叫言川，是和爸媽一起來山下旅館住的，說是要看雪……」他一邊喘氣，一邊說話，語速快得像怕她冷場似的。
雪澄閉上眼。
試煉已然失敗。
她明白，這一刻的心動，早已讓她與雪女之位無緣。但奇怪的是，心中並沒有遺憾。
她只記得那男孩的聲音，他溫熱的掌心，以及說出名字時，那毫無保留的信任。
那天之後，雪澄離開了白嶽山。
但「言川」這個名字，卻自此深植於她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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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
十三年後，台北市。
街道上車水馬龍，天色陰沉。街邊便利商店前的小電視正播放著天氣預報：「本週末鋒面南下，北部地區有機會降下今年第一場雪。」
雪澄站在信義區街口，一身白色長風衣，身形纖細挺拔，氣質清冷，彷彿從雪中走出的女子。她拉著一只黑色行李箱，望著高樓間的天空，似乎正在尋找什麼。
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冰湖畔的少女，而是以人類身份融入城市中的「自由攝影師」。在妖界與人界的規則中，只要不暴露身份、不擾人間秩序，便可在人界自由活動。
她踏進這座城市，是為了重逢。
——
在松菸文創園區的展覽館中，正舉辦一場名為《山靈與影》的攝影聯展。雪澄穿梭於人群之中，眼神專注。
展場一角，一張照片引起她的注意——白嶽山的雪景，構圖極簡，卻捕捉到陽光透雪的那道霎時金光。
「這張，是不是很熟悉？」身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雪澄轉頭。
他站在那裡。
言川，身穿深灰色風衣，短髮微翹，眼中仍帶著她記憶中那股溫柔與堅定。他望著她，眼神帶著幾分疑惑，又像是久別重逢的喜悅。
「我叫雪澄，剛搬來這裡。」她輕聲說。
「雪澄……」他低聲重複一遍，語氣中有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。
「妳也是拍山景的攝影師？要不要來參與我的紀錄片？」他笑著問，語氣輕鬆，像當年的少年。
她微微一笑：「是命運的安排嗎？」
從這一刻起，他們的人生再次交會。
而她，將重新書寫那場被雪掩埋的誓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