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花焚朝歌 Ch.4-6+番外

 


第四章|真假柔情,局中現影

宮廷春宴,乃景朝慶賀春耕順利的例行大典。四品以上命婦皆須攜女入宴,以示太平盛世,朝野和樂。

這是我進宮以來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下與景承昱同席。

昭陽宮內早已備好華服與珠釵,玉瓶一邊為我梳妝一邊低聲笑道:「娘娘,這回宮宴,定是您最為耀眼。」

我抬手扶了扶簪花,鏡中女子衣著流光錦繡,翠色鳳袍襯得容顏艷絕。只是那一雙眼,藏著一抹不為人知的冷。

我卻笑得溫婉:「越耀眼,越好。」

那樣才會遮住我身後的緋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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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花園中,琵琶聲聲。

賓客盈庭,諸臣命婦按序落座。女子們爭奇鬥艷,盼能得皇上一眼垂青,皆知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是貴妃蘇氏,便也不敢張揚太過。

我坐在景承昱左側,正舉杯欲飲,忽聽一道溫軟的聲音在庭前響起:

「宰相之女柳思棠,願為國獻舞。」

柳思棠。

宰相柳家的遺孤,與皇上、晏將軍同為舊日青梅。

我手中酒盞一顫,微抬頭,只見她一身雪白舞衣,如玉蘭初綻,素淨卻不失嬌豔。她腳步輕盈地步入花園中央,眼波流轉,恰恰掠過皇上景承昱與晏如淵的座位。

琵琶聲一轉,她飛身一舞,宛若驚鴻,媚態橫生,卻不落俗。

眾人嘆為觀止。

我悄然垂眸,掩住一閃而過的冷意。

果然,她還是回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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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罷時,柳思棠被賜宴後入宮歇息,明明沒有封號,卻可暫住涵音殿。

次日便傳來消息——皇上親自送她回殿,還命御醫為其診治舊疾,宮中開始有耳語:柳家女兒歸來,昔日情分猶存。

玉瓶壓低聲音為我送上早膳時,小心翼翼道:「娘娘……涵音殿的姑娘,與陛下果真舊識嗎?」

我端起銀匙,輕笑:「是舊識。舊得不能再舊。」

她噤聲不語。

我不怪她。她嘴裡說著不願入宮,端得是高堐上白梅之姿,與皇帝、將軍僅有兄妹之情,卻又做盡曖昧之事,遊走於兩人之間,那女子光風霽月,自有一種惹人憐的風姿。

但——越是這種人,越會殺人不見血。

我記得她自幼體弱,酷愛用狐狸的毛皮所製的狐裘取暖,景承昱因而獵盡天下紅狐,僅為她一人暖。

她懂得怎麼在人前示弱,也懂得怎麼讓所有人為她心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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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夜裡,景承昱忽然來了昭陽宮。

他披著一襲深墨常服,站在我殿中燈影下,眼神中帶有笑意。

「貴妃在生氣?」

我起身裝作嬌縱地嘟嘟嘴,一邊躬身請安:「妾身豈敢。」

他輕嘆一聲,走來為我披上外裳:「妳啊,眼裡心裡總是藏事。」

我心口微涼,輕聲問:「陛下心裡,是否也藏著什麼?有沒有藏著小小的緋音阿?」

「這是自然,緋音永遠在我心裡呢。」景承淵低頭親吻我額角。

我沒有回應。

因為我知道——這吻裡有情,但也有愧。

**

翌日,我去探視緋音。

她正在秋水殿練舞,湖面倒映出她身影,纖瘦如畫。

「妳知道柳思棠來了吧?」我開門見山。

她點點頭,擦汗的手有些顫抖:「姐姐,我是不是要更努力一些?」

我心口一疼,走上前擁住她:「妳不必努力取悅任何人,只要記得,我們來這裡,是為了什麼。」

她輕聲應了一句:「我記得。」

那一刻,我忽然覺得,她比我還堅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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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夜,御書房中,晏如淵翻閱機密軍報,忽聞殿門輕響。

回首,竟是柳思棠手捧燈籠而來。

「如淵哥哥一人在此,可有寂寞?」

她語氣嬌柔,眉眼含情。

晏如淵眉頭微蹙,冷聲回絕:「思棠,請自重。更深露重,妳不該如此來此。」

她卻一步不退,嬌嬌柔柔地笑著:「那麼……承淵哥哥覺得誰應該來找你阿?難道是….蘇貴妃的妹妹,蘇緋音?」

「妳……我與蘇才人並無深交,妳別多言。」晏如淵耳朵悄然爬上一抹紅,在宴會上的那一眼,令他心馳神往。

「如淵哥哥的心思實在太好猜,要不要我幫幫你阿?」

她言罷而去,徒留香氣。

晏如淵目光一沉,卻未說話。

此局,已悄然落下一子。

第五章|傾心難寄,萬念成灰

春宴之後,涵音殿日日有奏樂聲傳來。柳思棠每日入宮,陪皇上下棋、賦詩,時不時還會「巧遇」晏承淵,在御花園借書言談。

昭陽宮漸漸冷清了。

我坐在窗下,將最後一根銀針插入圖繡之中,織了一整夜的團扇上,桃花落盡,只餘枯枝。

玉瓶遲疑著進來:「娘娘,今日御前早膳,皇上……未傳您過去。」

我淡淡一笑,輕輕放下團扇:「無妨,我本就不是愛早起的人。」

我望向窗外,青煙裊裊,一如我心中的迷霧。

**

而在宮門之外,另一處寧靜的院落內,緋音攤開紙箋,開始臨摹軍防圖。

「姊姊,你說將軍他……真的看不見我嗎?」

她問得輕輕的,指尖沾了墨,染黑了一角。

我未語,隻低頭煮茶。

過了良久,我才低聲道:「若看見了,卻還選擇視而不見,那就不值得妳流淚了。」

緋音垂下眼,輕輕一笑,帶著點決絕。

「那……我便不再等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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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日後,柳思棠被封為「昭妃」,冊封之日,景承昱親臨涵音殿,將鳳印交到她手中。

她身著金縷百蝶裙,步步生蓮,在萬人仰望中,攀上榮華巔峰。

柳思棠來找我,取來玉瓊酒一杯,邀我共飲。

「蘇貴妃,今日可是我的大好日子,蘇貴妃可願賞臉喝一杯?」

我媚眼輕眯,慵懶地往後一靠

「妹妹的酒,我可不敢喝。」

「放心,沒毒的呢,妹妹我可以先乾一杯,這玉瓊酒可以皇上特地吩咐賞給你我的,蘇貴妃可不能拂了皇上的一片心意。」

「好,我喝。」

一番明來暗往的唇槍舌劍後,柳思棠才訕訕離去。我靜靜地看著桌上的那壺酒。輕哼了一聲,曾經……我也一度動了情,才顯得如今的我如此可笑。

夜晚,昭陽宮,我命人收拾細軟。

玉瓶哭著問我:「娘娘您要去哪……您和皇上怎麼辦?」

我低頭看著早已褪色的團扇,將它放進箱底

「這世上,沒了誰,我也活得下去。」

昭陽宮主殿大火,深夜因侍女不甚引燃燭火,整座宮殿陷入火海,蘇貴妃與今晚與姐姐秉燭夜談蘇才人與其侍女,皆來不及逃出而葬身火海,皇帝一度欲衝進火海,卻被侍衛攔下,終日郁郁。

「不可能的,她怎麼可能會死?」

**

清晨,宮外小路上,一輛素雅馬車駛出側門,行至宮道盡頭。

正欲轉彎之際,一匹快馬自遠處疾馳而來,翻身下馬的是——晏如淵。

他擋在馬車前,望著窗中人,聲音低啞:

「你們要去哪裡?」

蘇緋霜掀簾與他對視,半晌,緩緩開口:

「晏將軍,你有你的忠義,我們姊妹有已定的宿命。」

他握緊劍柄,眼神動搖。

我輕聲說:「當日種下的因,如今就該受下這個果。」

車簾落下,馬蹄聲漸遠。

卻沒有人看見,將軍背影微顫,久久未動。

第六章|落花無聲,天涯共影

東海之濱,我重起了一間萬花樓。

細雨紛紛,檐下滴水如珠。樓前桃樹初開,花瓣隨風飄落,猶如當年春宴未盡時的輕歌曼舞。

我披一襲煙紫長衫立於樓前,回首望向遠處霧氣繚繞的海面,輕聲道:「緋音,妳確定……要在今夜動手?」

她身著雪白輕甲,眉目不再柔軟,而是冷靜堅決:「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。五軍機密都已送至燕國,今夜一旦遲疑,景朝便有轉圜。」

我沒有回應,只是轉身走入樓內,手中暗藏的劍穗隨步伐輕響,像是夜色中的倒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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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花樓內,十餘名機靈的閨女早已化妝整齊。她們曾是宮中婢女、江湖遊女,也曾是被景朝鐵血拖垮家門的女子,在我入宮期間,我將這些隱藏於深宮角落的人族與狐族女子們聚集起來。今夜,她們將一同舉劍,換回族人與過去尊嚴。

子時一到,火光乍起,藏於樓後密道的火油沿著設計燃起長龍,直指京師西南軍營。

而我與緋音,則乘一艘小舟,直入皇城後水道,過去榮寵曾讓我自由出入御書房、各宮各院,隱弄暗巷沒有我不知道,而我就是為了這一天而存在的。

**

宮牆高聳,夜風吹來沉沉鼓聲,正是景承昱夜審政務之時。

我與緋音穿過後苑密林,潛入御書房後側。掌中符火映出牆上一幅幅畫卷——那是皇室先祖與舊朝大戰的記錄。

畫卷最後一角,有一筆極淡的記載:

「妖族反叛,盡數誅滅,狐王斬首於赤山。」

緋音手指顫抖,眼眶泛紅。

「阿父從未想過反叛,他是騙子,他們都是欺負阿父與阿娘的人。」

我低聲說:「從今往後,我們不再是殘族,而是清算者。」

門扉忽地一開,景承昱站於門中,神情詫異中帶有歡喜:「緋霜,你沒死?」

我抬眸,與他對視。

他身著黑金龍袍,眸中仍有掙扎與困惑。

「妳……是來取我性命的嗎?」

「你心裡不是早就知道了嗎?」

他步步逼近,語氣微顫:「你喝了酒,你明明也知道那是會讓你妖力盡失的酒,思棠跟我說的時候……我以為你是因為愛我,才甘願喝下那杯酒……」

我笑了,眼中卻無一絲情意:「當初你父皇一劍斬我父王首級,你說的情愛,不過是笑話罷了。」

景承昱猛然拔劍:「既如此,我便親手斬了妳!」

他劍鋒已至胸前——

卻忽然停住,臉上露出痛苦神色。

「你也……喝了她的酒?」我側頭望向殿內,柳思棠已滿臉驚恐跌坐一旁。

緋音冷冷開口:「你為她,廢我武功,她卻為我與姊姊準備了穿腸毒酒。」

景承昱口中溢血,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柳思棠。

「你……你怎麼會……」

柳思棠滿眼恨意:「你本該是我的!是她搶走了你!你居然殺了我父親?」

是的,宰相離世並非極力上諫貴妃之事,氣結於心而亡,而是因為門生遍佈天下,手上那枝筆是他最強的利器,令皇帝如坐針氈,便利用蘇貴妃一事遮掩,趁宰相服藥之際,下了毒藥令他心悸而死。

這消息,當然是我命人暗中透露給柳思棠知道的,妳也該常常被心愛之人殺死至親的痛。

柳思棠發瘋一般撲向景承昱,卻被景承昱一劍刺中,當場斃命。

皇帝癱坐地上,轉頭看向緋霜,笑如哭聲:「緋霜……我只求你回來……我給你江山,給你天下,給你……我所有。」

我看著那張曾讓我動心的臉,如今遍佈瘋狂與悔意。

「可惜我不稀罕了。」

我轉身離去,不再回首。

**

三月後,景朝兵敗,北疆失守,景承昱退位為民,時常在京城街頭癲癇言語,手中拿著一塊玉佩,口中唸著:

「緋霜……回來……」

而在邊境另一端的山林中,我與緋音改名換姓,在妖族遺地重建九尾谷。

曾經被屠滅的狐族,如今再度綻放光芒。

晏如淵踏遍九州尋蘇緋音,終究只見過一次背影,緋音留下一紙書信:

「你心善,我知。但情之一字,非我歸處。感謝你幼時曾助我。」

而緋音,也再未提起將軍之名。

我們姐妹,最終以血償血,復興族群。於江湖之遠行走,開山立宗。

無人再提起萬花樓的花魁,昭陽宮的貴妃,只記得那兩位紅衣女子,劍下無聲、影中有情。

她們並肩而行,花落無聲,天涯共影。

— 完 —

【尾聲|花開人間,夢歸九尾】

景朝十七年,舊帝退位後不久,北境大軍長驅直入,一場無聲的易主,徹底改寫了中原大地的權柄版圖。

過去宮廷內鬥、貪官橫行的景朝,如今已成為歷史書頁中的一筆註腳。

新朝初立,因新皇接納多方族群,不再將妖族視為異類,反以實力與德行為任用之本,於是有妖、有俠、有醫、有匠皆得所用。國泰民安,百姓終迎來真正不分族裔的太平盛世。

**

距離京城千里之外,有一片新建山林,名喚「九尾谷」。

谷內花木扶疏,靈氣盎然,溪水長流不息。曾經亡族滅種的狐族,如今在這裡重整旗鼓,不僅修建靈祠、典籍,也與世族、俠門合作,設立「諸族共學堂」,教導妖與人和平共處的之道。

蘇緋霜卸下絕艷花魁的紅妝,素衣輕羅,成為九尾谷的現任族主。

她不再以血與火為劍,反以心與智為盾。

她娶了南疆醫宗之主——昔日潛伏於萬花樓時與她幾度交手的藥師「陸青原」。這個男人,從未問她過去,只說了一句:「妳是妳,不論曾是誰,只要現在還願意信人世,那便值得。」

他為她建一間竹屋,屋後種滿赤楓,入秋時滿谷如火。她日日為他做飯,他日日為她研藥。

有時她望著林間風過,仍會想起景承昱那雙瘋魔般的眼。

但那僅僅是想起,無波無瀾,早已不痛。

**

而蘇緋音,則在妖族穩固後,選擇離開山谷,自立一門舞藝坊,收養各地孤女與受難女子,教她們自立、舞劍、識文斷字。

她的名字,也隨著「緋音坊」之名流傳天下,成為一段溫柔又堅韌的傳說。

她最後選擇與一名昔日被她所救的少年隱居山城,少年名喚沈言,文弱溫潤,卻有顆剛毅的心。他曾是流亡書生,因識她,重拾勇氣;她曾是妖族遺女,因識他,學會寬恕。

後來他們在一處湖畔築居,春日時,她還會教孩子跳狐族祈福之舞,長裙飛揚如霞光雲絮。

**

又是一年花開時,九尾谷祭壇上,兩位女子並肩而立,身後是萬千妖族子民、文武百姓。

她們舉杯敬天,敬大地,敬故人,敬往昔。

緋霜轉身時,輕聲對緋音道:「我們做到了,這世間……終於不是只有人說了算。」

緋音眨眼笑道:「是啊,姐姐,我們終於活成了我們自己。」

煙火綻開的那一刻,映出天邊無數星光。

風,從群山而來。

她們的裙袂微動,燈火如夢,一如她們踏出萬花樓那天,滿眼無畏、心懷願景。

這一世,不再有仇恨,不再有犧牲。

只有愛與自由。

【補充番外|晏如淵.煙火殘光中的獨白】

我這一生,做過兩件最錯也最對的事。

第一,是在十歲那年,放跑了一個狐族的女孩。

第二,是在二十五歲那年,把她送回了該走的路上。

那一年,景朝皇帝以「謀逆」為由,命我父親,時任左武大將軍,率軍誅討九尾山。父親接旨時神色沉沉,回府當晚對我說:「記著,這場戰,是為了穩朝根基,不容退讓。」

我問:「狐族不是與我人族並無爭端嗎?」

他只是搖頭:「那是你看見的。」

後來我才知道,真正的原因,是狐族藏有一枚名為「歸元珠」的至寶,能引動天地靈脈、助修士百年無礙。

當年皇帝垂涎已久,只是不願用交易之名掩飾貪婪,才披上「誅逆」外衣。

九尾山燃起三日三夜的烽火。

火光中,我親眼見那位狐王重傷倒地,族人喋血,滿山哀嚎。

而我……在眾人不察時,偷偷帶著那名哭紅了眼的小女孩逃進山後。

她滿臉泥灰,還強作鎮定問我:「你為什麼幫我?」

我當時沒說話,只伸出手拉她。

她叫「緋音」,是狐王幼女。

我送她出山那日,天邊正飄著雪,落在她黑亮的髮絲上,好像花開枝頭,又像淚落無聲。

她奔入林中前回頭看我一眼,那一眼,我至今不敢忘。

**

多年後,宮殿大典上,我第一次見到蘇緋音。

她著緋衣而立,眼神與記憶裡那個小女孩如出一轍,只是再無稚氣,只有千帆過盡的淡然。

我第一眼就認出她,心中如被劍刃割過。

那一刻,我便明白,她與她的姐姐來皇宮的目的,從來不是為了什麼尊榮富貴,而是為了報血海深仇。

我曾躊躇過,是否該裝作不知。

但我也明白——她若動手,便是萬劫不復。

我選擇先一步走進御書房,對皇帝啟奏:

「臣懷疑,蘇貴妃與緋音姑娘,極有可能為狐族遺脈。」

我不是為了討好誰,也不是為了忠君衛國。

我只是想保她們——哪怕用暴露身份來換一次赦免。

我低頭請命:「陛下,若是妖族身份為真,請賜她們一條生路。若能離宮遠去,便當從此不再糾纏。」

皇帝沉默良久,最終點頭:「賜她們靈枯酒,廢其妖力,放出宮外。」

我跪在金殿之下,如釋重負。

那一刻我以為,一切可以結束了。

卻不知柳思棠在殿角輕笑,聲音輕得像細雨入土:

「皇上要她們活著出宮,可我不同意。」

她代替內侍取酒,自報要送入蘇貴妃宮中。

我未曾在意——她一向對蘇家姊妹有忌,卻向來懂分寸。

沒想到……她不僅沒奉命行事,反而私換藥酒,將原本能保命的靈枯酒換成了穿腸毒藥。

**

後來我再見緋音,她站在廢墟之中,望著滿城殘火,神色平靜。

「如今,你也是大將軍了呢,原來你還記得我?」

我點頭。

「那你為何還……要告訴他?」

我苦笑:「因為你若執意復仇,會死在那座殿裡,皇帝不可能放你們走的。你若離開,放下仇恨,也許還有自由的命運。」

她沒說話,只說了一句:

「若我姐姐死了,我絕不饒你。」

她轉身時,霧氣濛濛,我沒看清她臉上是淚還是雨。

**

如今,我一身白衣坐於林間,望著那再也不會現身的九尾谷方向。

她們終究走了,也終於贏了。

而我——始終留在原地,替她們擋一場風雪。

若能重來一次,我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——給出宮殿防佈圖。

不為情,不為義,只為當初那場雪中回眸裡,她那雙仍信任我的眼睛。

— 晏如淵記

 《回 目 錄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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