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心妃寵 Ch.4-6

 


第四章|舊事重翻

暮春時節,京中細雨綿延,春寒料峭,宮牆深處卻一如往常,華麗而沉靜。

姜姝儀倚在銅鏡前,緩緩梳理著雲髻,珠釵未簪,一身白繡花羅衫,雖不著脂粉,卻更顯肌膚勝雪。春杏從外頭進來,遞上一封密信,小聲道:

「娘娘,內務府的人查到了凝香殿幾位宮人背景,其中有一人……出身與‘敬安伯府’有關。」

敬安伯府,正是前世串聯外臣誣陷她的罪魁之一。

她手指一頓,慢慢展開探子回報的密信,眼眸微垂,瞳孔深處泛起冷意。

果然,一切如她記憶所示。

婉宜並不只是想進宮討寵,她從一開始的目標,就是奪她宸妃之位,奪陸承謙的寵愛、奪太子的信任,乃至於最後奪她的命與名。

上一世她太天真,以為親情可憑,才會被人撕得骨血俱裂。

這一世,她要做的,不僅是自保,而是讓一切,原形畢露。

「去敬安伯府,老伯爺的書房,找一封舊信。」

數日後,皇帝夜宿宸妃宮中,二人對坐夜話,燈影斜灑,一壺茶、一張棋盤。

陸承謙落子後,瞥她一眼:「你今日似乎心思不在棋上?」

「臣妾只是想起一些舊事。」

她端起茶盞,輕輕啜了一口,忽然抬眸望著他,眼神晶亮:「皇上還記得五年前南疆兵亂時,是誰告密而阻?」

他一愣,沉吟片刻:「敬安伯府的一位侍從送來密函,方才及時平亂。」

她眼底冷意凝結,聲音卻極輕:「若那密函,從來就是假的呢?」

陸承謙指間一頓,棋子未落,低聲道:「你有證據?」

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玉製書簡,放在案上,眸色沉靜如水:「這書簡上有敬安伯親印,日期與那年兵亂前夜重疊,但內容卻與當年密函所述截然相反。」

「皇上,臣妾懷疑,當年的‘功臣’,其實另有其人。」

陸承謙看著那封書簡許久,終於沉聲道:「你在懷疑,敬安伯與內廷有人暗通?」

她抬眼,輕聲一笑:「臣妾不敢妄言,只是怕有人借著‘功’名行私利之實,將皇上也蒙蔽在鼓裡。」

他定定望她,那雙向來溫潤的眸底,閃過一絲凌厲。

「這事,朕會查。」

她輕輕點頭,將棋子放回盒中,狀似不經意道:「提到敬安伯府,倒是讓臣妾想起來……婉宜妹妹與敬安伯府的小少爺走得頗為親近,想來是童年時曾同在郊園玩過,現在她也入宮來陪伴臣妾了呢….時間過得真快,皇上會不會嫌棄臣妾容貌不再了呢?」

語氣慵懶又嬌媚,彷彿小貓在手心蹭蹭地討好,又伸個爪子讓你知道她的小脾氣。可偏偏她的主人愛得很。

「姝姝,在朕的心裡,你是唯一。」

兩人溫情度過這後宮漫漫長夜,陸承謙雖未言語,卻已將那名單默默記下。

隔日,宮內來了一道暗旨,命內衛暗查敬安伯府過往三年出入記錄,以及與各宮妃嬪私下交往事宜。

三日後,姜姝儀在御花園巧遇婉宜。

那日她穿了件銀藍繡梨花的裙衫,懶懶倚在軟榻上,一手撫著茶盞,另一手托腮,一副慵懶至極的模樣。

「妹妹今春似乎越發標緻了呢,聽說皇上這兩日也常派人賜物予你?」

姜婉宜面帶恭順地低頭:「不敢當,都是娘娘賞的。」

「本宮怎會這般好心,妹妹自己姿色不差,又會說話,若不是皇上寵著,只怕這宮中哪位不被你比了去。」

婉宜臉色微變,卻仍強自笑道:「娘娘說笑了。」

姜姝儀慢慢站起身,走到她身邊,低聲道:「你啊……就像這梨花,看著清冷無暇,其實內芯藏蟲,一撥就壞。」

她捏起一瓣落花,輕輕揉碎於指間,聲音卻柔若春風:「本宮今生不信花,尤其不信梨花。」

婉宜終於有些撐不住,唇角抽了一下:「姊姊似乎,對妹妹有些誤會。」

「沒有,怎會有呢?」她笑得更溫柔了,「本宮只是……提醒你,這宮牆啊,比你想像的要高,摔下去,會疼的。」

姜姝儀知道她不用特別像個潑婦一樣大動干戈,她只要活得燦爛美好,偶爾的刺激姜婉宜的嫉妒心,她那蠢蠢欲動的陰暗心思終會露出馬腳。

當夜,溯影來報,敬安伯府在南疆事件前半年,便私下勾結戶部,隱匿軍餉,密報虛構。而當初真正送密函的人,是御前一位老內侍,因年老無子,消息送達後便被調出宮外,幾日後死於急病。

證據確鑿。

這一世,舊事重翻,她要親手清算那些把忠良逼死、把她逼瘋的人。

宮宴將至,皇帝欲借機封賞有功之人。朝堂暗潮洶湧,後宮也開始蠢蠢欲動。

而她,將親手揭開第一張偽善的面具。

第五章|收網入局

帝京春宴,是朝堂與後宮最盛大的聯合場合之一。

每年此時,群臣攜眷入宮,皇帝親臨御花園設宴,既是賞春,也是察人。去年此時,敬安伯府風頭無兩,姜婉宜也在那場宴會上獻舞出名,一舉獲封貴人。

而如今,同樣的時間、同樣的場地,姜姝儀心中卻清楚——這一次,她要讓那場春宴,成為一場收網的好戲。

「娘娘,衣裳準備好了,是您前日欽點的水紅繡玉蘭那件,清麗中帶三分嬌。」

春杏小心替她披上披帛,眼角卻偷瞄著主子今日唇角的笑意。

一如往年榮寵宸妃般明豔,但又多了一層說不清的從容與篤定。

姜姝儀看著鏡中那張柔媚的臉,眸底卻是一片沉靜。

「去,把那份密件送到李尚書手裡,就說本宮有禮相贈,請他細品。」

「是。」

這一紙密件,正是敬安伯與邊關私通帳冊的副本,連同宮中來往勾連之證據,早已暗中送達幾位心腹重臣。

這場春宴,不只是花開酒暖的歡聚,而是一場無聲的獵殺。

宴上,賓客如雲,樂聲悠揚。

皇帝坐於高位,手中未持酒盞,目光卻始終落在不遠處那抹水紅身影上。

宸妃徐徐步入,如花照水,嬌艷非凡,一如他初識她時,那場杏花樹下,明豔又帶點不諳世事的嬌。

而今的她,笑容仍在,卻多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從容與威儀。

她舉杯與他相對:「皇上春安。」

「姝姝可還歡喜這場春宴?」他溫聲問。

她斂眸淺笑:「臣妾自然歡喜,尤其是今日的花,似開得格外盛。」

席間,皇帝欲封賞有功之臣,言及敬安伯之名時,李尚書卻突然起身。

「啟稟皇上,微臣有一事欲稟。」

眾人一愣。

李尚書拿出早備好的奏摺,語氣沉穩:「微臣近日得一密報,指敬安伯府與外臣有勾結私通之嫌,且涉戶部虧空、軍餉中飽,事關重大,懇請皇上詳查。」

此話一出,滿場譁然。

敬安伯臉色慘白,欲辯未辯,怎麼樣也想不明白事情會突然東窗事發,姜姝儀靜坐一旁,將一盞香茗緩緩舉至唇邊,眼神清冷。

陸承謙望著那張鎮定如常的面孔,心中波瀾暗湧。他沉聲道:「此事既涉重罪,即刻交由刑部與御前內衛共同調查,查清真相前,不得妄動一人。」

敬安伯當場跪地,辯解無門。

一場風波,就在百官之間悄然發酵。

宴散後,皇帝親自送宸妃回宮。

她坐在轎中,輕撫衣襬,未言一語。

直到他親自攙她下轎,她才低聲笑道:「皇上方才是否……疑心臣妾牽扯此事?」

他沉默片刻,答得平靜:「朕從未懷疑妳。」

她望進他眼底,那是與前世不同的堅定。

「那臣妾便放心了。」她輕笑,步履輕盈地走進殿內,背影婉婉,恍若風中搖曳一枝桃花,柔軟卻有力。

幾日後,敬安伯被查實與外臣來往密切,圖謀私利,罪證確鑿,革爵下獄,其府中與宮中往來之人,也皆被懲治。而凝香殿的婉宜貴人,也在宮中傳訊時,被發現私藏與敬安伯密信,一封落款「婉」字的小箋赫然在目,信中提及:「太子年幼心思單純,或對姊姊生出間隙,此局可成。待時機一至,扶我為后,則宮中局勢可控,朝中由伯府主事,天下將屬我等一系。」

姜婉宜素知自己庶出,從入宮那刻便起了心思。她以溫婉示人,暗地裡聯絡敬安伯府,扶植黨羽、安排宮中內應,意圖一步步奪取后位,再挾太子立威,最終以後宮干政,控制朝局。

而那些年,她對姜姝儀的順從與謙和,只不過是掩飾爪牙尚未成形的時機。如今,牙已利,爪已鋒,卻終究沒料到,這世的姝儀,早已不是當年任她擺弄的傻姊姊。姜婉宜難本用「不知情」為由極力推脫,但證據確鑿下,皇帝最終仍下旨——

「姜婉宜,德行未端,思慮不周,削爵入冷宮,永不敘用。」

這一日,冷宮門外,姜姝儀親自來看她。

風過殿簷,碎花撲面,她一襲素衣立於陰影處,看著昔日那個眉眼溫柔的妹妹,衣衫破敗、神情惶然。

「姊姊……」姜婉宜顫聲開口,「我只是……只是太想像你一樣被人愛……我只是傳些消息罷了我真沒想過害妳….

姜姝儀走近,俯身湊近她耳邊,柔聲道:

「可惜啊,想當我,得先學會不背叛。」

她轉身離開,步步從容,裙擺掃過花瓣,風姿依舊。

這一局,她終於扳回。

奸人伏法,宮中清明,皇帝對她越發倚重與深情,甚至暗示立后之意。

但她知,還有一筆賬,未還。

那個親手傷害她心愛之人的戶部尚書,當年,戶部尚書劉定安親筆批示的調撥軍餉命令。那筆銀兩應該用於陸承謙北伐前線補給,卻被暗中截留,轉為私用或轉交敬安伯府旗下軍商,造成前線糧餉不足、士氣潰敗,才導致皇帝身陷險境、重傷失血,最終命喪北疆。

而這一世,她不僅要護住自己,更要替前世亡魂討回公道。

——

第六章|天下與你皆是我願

皇帝登基十七年,國泰民安,四海歸心。宮中春意盎然,萬花齊放,長樂殿中卻靜悄悄的。

姜姝儀手中握著一方舊布帕,繡線已舊,邊角微毛,那是她母親親手繡給她的囍帕。上一世,她未來得及為家人報仇,今生,仇人終於一個不落地伏法。

幾日前,戶部尚書劉定安貪墨案發,一封封帳冊、一樁樁假契,連同多年前暗害忠良的證據一併浮出水面。

這一仗,她打得從容,也終於能夠告慰魂前。

春日又至,皇帝下旨封她為皇后,萬民賀喜,百官無異議。太子尚幼,卻極尊敬這位教養他、護他至深的母后。

太子今年方八歲,眼神早已有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。他站在殿前,見姜姝儀緩緩走來。

上一世,那孩子曾紅著眼對她說:「若我是宜妃所生就好了。」她從沒怪他,只怪自己從未試圖真正靠近他。

「皇后娘娘今日為太子親煮桂圓粥,還寫了字帖等太子一同臨摹。」春杏低聲報時,太子望著那碗熱粥,愣了愣,終於開口道:「母妃,您會……親自教我嗎?」

她笑了,將筆握進他手心:「從今往後,母妃會一直在。」

他那雙總是倔強的眼,第一次像個孩子般濕潤起來。

後來,少年太子在早朝上挺直腰桿,朗聲道:「我母妃,是教我忠義與仁德的人,她不是妖妃,是皇后。」

那日,封后大典,她身披鳳袍,雍容華貴,步步登階,直到那一座九重鳳輦之上,回首宮中,昔日如夢。

曾經,這裡是她的深宮牢籠。

如今,是她與他共築的天下。

夜色如水。

陸承謙將披風披在她肩上,輕聲道:「姝姝,這些年辛苦妳了。」

她轉身抱住他,聲音帶著一點鼻音:

「若說這天下是妳打下的,那我便是幫你守住它的人。」

他握住她的手,指尖緊扣,聲音低啞:「朕從前總想保你周全,卻還是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。」

她搖頭,眼角含笑:「若不是那些苦,我怎會知道,這一世原來可以這樣活?」

他笑了,捧起她的臉輕輕吻落:

「從今往後,再無風雨,只有你與朕,與天下安寧。」

數年後,太子成年,皇帝與皇后攜手退居清和殿,賞花種菜,琴瑟和鳴。那位曾經被天下誤解為「妖妃」的女子,如今成為帝國史上最賢德的皇后。

姜姝儀在春日微風裡,倚著長廊,看那少年皇子練劍於院中,回首一笑:「這才是我想守的天下。」

陸承謙走來,將她的手握入掌中:「天下萬里,萬萬人,朕最想護的,還是你。」

她回握,目光如水,輕聲回他:

「你是我的帝王,是我願意為之重生一回的人。」

全文完—

 《回 目 錄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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