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｜我救不了劇情，但我可以救自己
身為一名被自己寫爛劇情坑進來的作者，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，就是：不救劇情了，轉而拯救我自己。
至少，不讓柳如煙繼續在這本書裡當工具人。
—
首先，我申請離職了。
原劇情中，柳如煙是「柳家千金＋裴氏集團副總裁」，負責的業務叫「隨時出現在裴予寒身邊並被羞辱」。
為了避免再次出現什麼「總裁開會當場趕女配滾出去」的橋段，我在週一早上九點整，遞上了辭呈。
「辭職？」裴予寒眉頭輕挑，目光掠過我桌上的辭職信。
我一臉堅定：「對。我想做點自己真正喜歡的事。」
他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：「你不是最喜歡跟著我嗎？」
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，努力端莊地笑了笑：「我不是以前的我。」
他眯起眼睛看我，似乎想說什麼，卻最終沒說，只低聲道：「想清楚了就去。」
這麼順利通過我還真有點不適應。
—
接下來，我真的開始做起了自己喜歡的事：
在市中心開了一家小店，招牌就叫「劇情改寫工作室」，副標語是：「不想當工具人的NPC，不是好女配。」
我把過去腦中所有被刪掉的反套路橋段寫成腳本，再請店裡打工的小演員幫忙演出成短劇，發布到網路上。
比如《千金不跪》的女主角，在被趕出豪門婚禮現場時，冷靜地一腳踹翻紅毯上的假戒台，再轉身簽下轉讓書成為總裁頭上最大股東。
再比如《為什麼總裁老是對我嘔心瀝血》的男主，最終因為太渣被送去接受「邏輯補習班」，學會怎麼正常講話再戀愛。
這些小短劇一夜之間在網路上爆紅，網友留言：
「這女配劇情改得我熱淚盈眶！」
「原劇作者請給我道歉，不然我天天來你家敲鍋碗瓢盆！」
我看著評論笑出聲。
結果系統終於受不了了。
【警告：主角劇情線偏移73%，本世界已進入不穩定區域。請宿主即刻停止自由創作行為。】
我翹著腿回了一句：
「創作自由，是作者的基本人權。」
系統：「……」
我知道它現在內心崩潰得想關機，但我已經顧不得了。
—
更要命的是，男主——不，應該說是裴予寒這位原設定「冰山系高冷霸總」——他的行為也越來越脫序。
他開始天天光顧我的店。
一會兒說是「剛好經過」，一會兒又說「有人匿名投訴我壓迫劇情，來學習怎麼溫柔一點。」
還給我帶來咖啡和……可愛的便當盒？
他以前不是最討厭便當盒嗎？
我懷疑地看他：「你是不是想追我？」
他一本正經地說：「我是來討教劇情的，順便吃個飯。」
我：「你現在人設崩得比我還徹底你知道嗎？」
—
更誇張的是，就連女主白淺，也開始和我熟起來了。
那天她走進店裡，看了我一眼：「我想點一份劇情反轉套餐，名字叫《女主也不想再被虐了》。」
我：「？？？」
白淺坐在對面喝茶，語氣無奈：「我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哭，我逃，我被撕衣服。憑什麼我不能是開公司的女強人？」
我驚為天人：「姐妹你清醒得太早了！」
於是我們開始聯手劇情脫軌：她回去開了公司，招了一堆書中「邊緣NPC」，還拉我入股。
我們一起寫劇本、一起拍短劇，甚至還合作寫了本反套路小說投稿網文站。
名字就叫《總裁別過來，我要寫劇本》。
—
系統再也忍不住了。
【警告：女主已完全脫離原劇情！宿主正在引發群體角色覺醒效應，劇情崩潰進度已達88%。】
我正準備回它一句「再崩也比原劇情好」，它卻突然跳出一條紅色提示：
【最終通牒：若不恢復主線劇情，系統將於24小時內進入封鎖倒計時，世界即將關閉。】
我手一抖，差點把珍珠奶茶灑在劇本上。
——這一場反套路革命，居然要被整本書清除掉？
我望著窗外落日餘暉，忽然想起我穿進來的那一刻。
我從沒想過，我只是想讓劇情好一點，角色有尊嚴一點，結果卻差點把整個世界毀了。
但要我回去當那個無腦潑人紅酒、摔倒被笑，最終家破人亡的柳如煙？
不可能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對著空氣說：
「那就來吧，這一場劇情大戰，我接了。」
—
第五章｜我的書，我的規則
我一直以為，最難寫的不是小說的開頭，也不是高潮，而是那一個決定收尾的時刻。
但我現在明白了，最難的，是寫進自己創造出來的故事裡，還得對抗自己的「過去版本」。
—
距離系統發出最終通牒，只剩 12 小時。
我照常打開劇本工作室的門，照常泡了一壺烏龍茶，照常準備上線直播講「如何反轉狗血劇情」。
白淺戴著兔耳朵髮箍走進來：「你還有心情直播？」
「不然咧？難道要我哭著重演三角戀、為了男主在廣場上自扇耳光、再把劇情寫回去？」
白淺沉默了幾秒，然後點頭：「你說得對，我們死也要死在創作自由上。」
我：「……妳不要這麼中二，嚇我一跳。」
兩人對視而笑。
這時，店門口的風鈴輕輕響了一下，熟悉的身影走進來。
裴予寒換了件淺色西裝，少了以往的疏離與盛氣凌人，多了一種……隨時可以坐下點杯美式聊人生的「成熟文藝霸總」氣質。
他走到我面前，聲音不高，卻透著前所未有的誠懇：「你打算怎麼辦？」
我盯著他看了幾秒，忽然感嘆：「你現在說這句話，讓我好有進入角色的感覺。」
「……我是角色。」
「……好吧，那角色先生，你願意和我一起改劇情嗎？」
他沒有多問，只說：「妳寫，我演。」
—
系統倒計時剩 4 小時時，我登錄了「書世界」的主編輯頁面。
是的，這本小說的數據庫還在，還有後門——那是我留下的程式碼，原本用來備份資料的。
我開始敲鍵盤，重新定義關鍵節點：
【角色定義：柳如煙——原設：工具人女配→新設：人生自定義女主】
【裴予寒——原設：狗血霸總→新設：遲來覺醒型反套路男主】
【白淺——原設：溫柔善良卻總被虐的白月光女主→新設：事業型鐵娘子】
我寫完最後一行，手指懸在「確認修改」鍵上。
這時，系統終於再次冒頭：
【警告：劇情偏差值達臨界，是否確認清除原設定？一經送出，無法返回現實世界。】
我怔住。
也就是說，如果我送出這份重寫版，我就永遠留在書裡。
這是個「作者簽字成神」的概念啊！
白淺從旁走來，問：「你會後悔嗎？」
我看著她、看著裴予寒，還有窗外正舉著燈牌喊「如煙我愛你」的圍觀NPC群眾……
我笑了：「我寧願活在自己願意相信的故事裡，也不想回到我曾經寫得都不願回頭看的劇情。」
「確認修改。」
—
那一刻，我的世界震動了一下，像是整個文檔存檔完畢時那種安靜又輕盈的「啪嗒」。
下一秒，系統發來最後一句話：
【本劇本由原創者自簽，劇情將永久保留當前設定。恭喜，您成為本書正式角色。】
【故事，重新開始。】
我起身，看見白淺對我笑：「妳現在是劇情主導人了，打算幹嘛？」
我轉頭看向裴予寒，他也正望著我，眼裡再無冰霜，只有溫柔與光。
我說：「那當然是——開第二部。」
—
第六章｜回不去，那就留下吧
我以為，系統崩潰後，會有一道金光將我送回現實，然後我會在我那堆泡麵味的出租屋裡醒來，滿臉油光地對著電腦屏幕流淚。
結果並沒有。
我只是坐在我的小劇本店裡，手裡還握著一杯微糖拿鐵，對面坐著裴予寒，一臉理所當然地拆著他帶來的甜甜圈，問我：
「今天直播什麼主題？」
我回過神：「……你還沒消失？」
他挑眉：「你希望我消失？」
「也不是……只是，系統沒把我彈出去。」
「它說了。」他咬下一口甜甜圈，含糊地說：「讀者通過表決了。」
我：「……蛤？」
他低頭撥出手機螢幕遞給我看，上頭系統最後一條提示還閃著微光：
【根據讀者投票結果，《總裁他為我哭紅了眼》正式進入開放創作階段。】
【作者「顧染」以角色柳如煙的身份，獲得永久劇情參與權。】
【歡迎回家。】
我呆了好幾秒，然後忍不住問：「所以我這是……變成書裡的人了？」
他慢悠悠喝了口咖啡：「你不是早就活得比書裡的角色還像人了？」
我突然有點想哭，又有點想笑。
外頭陽光正好，小巷轉角那家豆花店傳來熱氣與桂花香，白淺騎著電動車從街尾拐進來，後座還載著一大堆花束和螢光看板。
她跳下來，一臉興奮：「柳如煙！我們今晚的改編舞台劇票已經售罄啦！你快出門換衣服！觀眾超多！」
我還來不及驚呼，她又看了看裴予寒：「你也一起上，今晚你演的那個劇本叫《霸總自救手冊》。演砸了你就別回家。」
我噴笑：「你現在兇起來像極了我的編輯。」
「還不是被你荼毒過的角色！」她翻了個白眼，「這不是報仇？！」
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。
裴予寒放下甜甜圈，站起來，若無其事地走到我身邊：「走吧，我今天要演的是個懂尊重、會溝通、還懂得給女主備夜宵的霸總。」
我瞪大眼：「你會這麼溫柔？」
他俯身在我耳邊低語：「你寫的嘛，記得嗎？『他終於學會了如何溫柔地對待世界，也對待她』。」
我愣了一下，笑了。
是啊，這故事，早就不是原來那個了。
我們一起走出店門，陽光落在我們肩上，街角傳來熟悉的劇本店廣播聲：
「歡迎光臨《劇情改寫工作室》，我們不寫命運，但寫選擇。」
那一刻，我不再是作者，也不是劇情裡的某個配角。
我是柳如煙，是顧染。
是自己人生的主筆人。
—全文完—
後記｜關於裴予寒的覺醒
故事走到結尾，讀者們或許會有個共同的疑問：
「男主怎麼會變了？」
那個一開始冷淡、傲慢、幾乎像機器人般執行劇情的裴予寒，什麼時候開始出現裂縫？又是什麼時候，他不再是那個「工具型男主角」了？
我不知道正確的時間點。
或許，是在第一次看見她避開自己的眼神時。
她的眼裡有閃躲、有警戒——但還有一點不一樣的什麼，那不是柳如煙該有的神情。
我記得原來的劇情裡，她看著我，眼裡總是滿是祈求與執著，彷彿只要我點頭，她便能擁有全世界。可那一天，她忽然說：
「我腦子清醒了，謝謝你曾經讓我長大。」
那一瞬，我腦中好像有什麼被敲開。
我開始懷疑。
這個我熟悉的劇本，怎麼忽然演不下去了？
她變了，我卻發現自己，從來不曾「自己」過。我只是照著既定的台詞，一字不漏地重複那一場又一場的「霸總戲碼」：拒絕、羞辱、冷眼旁觀，然後在她崩潰時，給出一點點恩賜似的溫情。
我從未質疑過這種模式，直到我發現，她不再等我了。
她不再是那個為我追車、為我淋雨、為我委曲求全的傻姑娘。
她開始寫劇本，演故事，重塑自己的命運——而我，第一次有了想參與的衝動。
不是以「主角」的姿態，而是以一個人，真正的，真誠的，想站在她身邊。
你問我為什麼變了？
不是我變了，是我終於醒了。
我看見她不是配角，她不該在任何人的劇本裡被安排「崩潰退場」。
她有自己的名字，自己的選擇，自己的世界。
而我很榮幸，能從角色變成她筆下的同伴，從劇情中脫身，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。
顧染也好，柳如煙也罷。
我都會選擇她，站在她身邊。
在她笑的時候，在她寫字的時候，在她打翻奶茶卻不承認的時候。
從此以後，沒有主線，沒有虐戀，沒有女配。
只有我們，和屬於我們的新故事。
——裴予寒